独立书店，你还是早点消亡了好

文/思郁

世界读书日那天，朋友圈刷爆的几篇文章都是跟独立书店有关，一家书店关闭了，一家书店被强制关门——后来才知道，所谓的强制关门只是因为店头不和规范，要求被整改，店主如临大敌，在朋友圈刷同情。至于那家关闭的书店，背后也有很多经营上的原因。书店毕竟是一门生意，单靠理想主义的呐喊是不能长久维持下去的，与其喊着理想主义的口号，倒不如好好反省一下经营上的策略问题。

经营大概是独立书店最大的问题。我一直记得那天刷爆的文章的同时，朋友圈的书友一边转赞独立书店关门的文章，一边在购书网站上抢购图书——时值读书日，各大购书网站的图书优惠力度惊人，很多网站都是在折扣的基础上全场五折，甚至更多。我也不能免俗，赶紧凑着优惠力度，抢购了自己平时不舍得买的图书。这大概才是读书人最真实的现状，理想主义不能丢，独立书店应该有机会生存下去，但是图书当然是越便宜越好，网购是绝大多数读书人的选择。

再问一个问题，你多久没去书店了？我回想了一下，我上次去书店是一个半月前——一个北京的朋友新出的书，来郑州书店做活动，我去担任嘉宾。做完活动，在书店逛了逛，本想买几本书支持一下实体书店，但是真心话，翻遍了书店的书架也没有找到一本想买的书。倒不是这家书店不好，这是郑州本地最好的书店之一，无论新书的上架的速度，还是选书的眼光都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我想买的书早就通过网站买过了，以前那种逛书店捡漏的乐趣丧失了。我自认为算个半吊子的读书人，平时买书都占了生活开支的很大比例，但是去书店买书已经成为了最末等的选择。我知道，像北京的万圣书园这样的书店，因为在读书人口碑甚好，又接近北京几所著名的高校，老板刘苏里与学界众人素有交集往来，所以，他的书店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众多文艺青年与学界大佬们的支持——但是对于二三线城市的书店，你不可能奢望经常有学界大佬们光临，拿着一笔科研经费，丝毫不用挑拣，直接从书架上往下搬书就可以了。很多书店都是靠为大佬们配书选书维持的。像万圣书园这样的书店，在在卖书的基础上，也得在店内打造一方喝咖啡卖甜品的净地，才能维持收支平衡。更别说那些小很多的书店。

现在的大多数独立书店都生存堪忧，所以他们开始转型，涉足书店之外的很多事务，比如租借场地，举办读书活动，摇滚音乐会，开辟第二产业等等，能够让书店维持下的方法，基本都在尝试。但是这个过程中，很多书店的做法已经变了味儿，比如你从外面看着像是一家书店，进门看才发现，所谓的书店并不卖书，摆设几个书架，零零散散的几本书和杂志，剩余的大部分空间变成了咖啡厅、酒吧、私人休闲会所。我见过最令人发指的是，在一家火锅店里，墙面上摆满了图书，美其名曰情调，我是真心为那些每天都火锅底料熏陶的图书心疼。这样的书店——或者说着已经不是书店，最多称之为文化空间的东西，图书已经不是主业，而是点缀，装饰品，噱头，概念、卖点，能够吸引文艺青年进来消费的商品符号，对于这样的书店来说，倒不如干脆让它们消失合适。

不管是所谓的独立书店还是新华书店，最终的发展趋势都是消失，这倒不能怪罪网络的勃兴，电商的优惠等等，这些只是细枝末节，根本的原因在于，纸质书消亡也不远了。这并非危言耸听，纸质书一定会消亡吗，也不一定，但是纸质书在未来存在的形式一定不会通过书店，它最终的归属地是博物馆和展览馆。还有另外一种情况，纸质书可能会存在于奢侈品商店——纸质书变成奢侈品，这个好像有点危言耸听，仔细想一下，似乎也说得过去。现在已经有朋友在抱怨纸质书越来越贵了。我开玩笑说，书只会越来越贵，趁早入手最好，以后就买不起了。未来当电子阅读终端普及到下一代，他们出生开始接触到最基本的阅读媒介就是手机和平板电脑等电子媒介，对他们而言，纸质书反而是最陌生的。我们这代人自小接触的纸质书，所以对纸质书的阅读和拥有视为理所当然，下一代人他们阅读视野中最常见的是电子书，他们养成的就是电子书的阅读习惯，纸质书对他们是一种稀缺而新鲜的陌异他者。纸质书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代表历史和过去的阅读方式。纸质书如果想要存在，就只能另辟蹊径，成为博物馆的艺术品，私人收藏家中的藏品，以及与此相类似的奢侈品。这样以来，纸质书的价格只会越来越高，高到价格让人无人问津为止，最终成为有钱人把玩的稀有之物。换句话说，像独立书店这种承载纸质书阅读空间的打造就只能往高端的设计和高昂的价位靠拢才能生存下来，这就意味着，一家靠理想主义的情怀维持收支平衡的独立书店是只能被淘汰的。商业环境中，理想主义的口号可以坚持一两天，但是如果想坚持一两年，甚至更多时间，理想主义只能被拉回到地面，接受商业逻辑的严刑拷打。

其实，作为一个读书人，最不乐意接受的就是接受大街小巷中没有一家自己喜欢的书店。但是，转念一想，我这个想法真够自私的，明明一年去不了几次书店，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说喜欢书店。话说，那些经常出入书店的人，扪心自问，你们对书店的感情深在哪里？它只是寄托了你们的情怀吗？但是你的情怀，为何要让别人为你买单？我们对独立书店最大的认知误区就是它一定是某种理想主义的载体。这个认识真是大错特错，书店只有变成了最日常和最普通的商店时，才是最好的生存状态。想想看，谁家门口没有几个小超市和百货商店，他们最普通，也最日常，但是与我们的生活紧密相连，我们每天的生活都离不了它们的存在。这当然不是我信口胡诌，吉井忍在《东京本屋》中写到很多日本的小书店，他们生存下来的方式就是融进我们的日常生活，跟杂货店、小超市、五金商店、小酒屋等等一样，就在我们身边，不起眼的角落里，你可能不注意它的存在，但是你却少不了它，只有这样它才能深深扎根于我们的生活。

说句得罪读书人的话，书店有很多种，但如果书店将来要消失的话，最先被淘汰的一定是那些打着独立书店的旗号，贩卖理想主义情怀的书店。理想主义又不能当饭吃，别人更不会为你的情怀买单，想要生存就不要空谈理想主义，理想主义是需要大量的经济支持，要不然你以为诚品书店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我劝告一下那些喜欢读书又总梦想着开家书店的朋友，喜欢读书不一定非要开书店，开书店就不要喜欢读书。你喜欢读的书放在书店里没人看，更没人买。当然，如果你有志于开一家书店，你可以开一家儿童主题书店，建筑主题书店，艺术图书书店、漫画书店，最不济也可以一家教辅图书书店，但是千万谨记不要开那种定位不清晰，空谈理想主义的独立书店。

你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