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长律师

国家认同是国民对所属国家的认知、情感和行为评价。国家认同研究强调社会性、多学科和系统整合，是对现代国家构建合法性基础所面临的挑战，特别是社会科学范式危机的回应。现有的国家认同理论越来越难以描述国家认同所面临的现实困境，亟须整合已有理论，创建新的研究范式以回应国家认同所面临的挑战。近年来，国家认同理论在指导和解释中国国家现代化进程的同时，其概念内涵和研究指向也在中国的本土化实践和研究中发生重大变化。如何理解国家认同理论与中国实践经验的互动，特别是厘清国家认同研究的新动向及中国化进程正在成为重要的研究课题。根据中国知网2012—2021年的相关论文，本文将反思性地评述学界在国家认同研究的动向和特征。

理论创新有待加强

　　作为政治概念，一般认为，国家认同最早出现在20世纪70年代行为主义政治学领域。作为一种构建现代国家政治态度、信仰和情感的全新理论范式，其满足了当前中国社会转型和实现祖国统一的现实需要和理论空白。现有国家认同理论主要包括原生论、建构论和结构论三种，三种理论在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具有不同的作用。其中，原生论主要聚焦于族群的语言、血缘、地缘、宗教和信仰等构成要素，并认为由此构成的国家认同是固定不变的；建构论认为国家认同是动态的、持续变化的，国家认同受社会、政治和经济等因素影响；结构论认为劳动分工是产生民族主义的根源，分工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促进了高层次文化的世俗化和普及化，要有效维持同质化文化的发展，就必须借助国家力量，国家认同就是对国家统治正当性的确认。

　　国家认同理论被引介到国内后，引发了学界的持续关注和研究热情，根据中国知网的论文检索，以“国家认同”为关键词，以2012—2021年为时间段，检索得到的期刊论文数量为4543篇，其中，2020年474篇，2018年454篇，2016年537篇，2014年500篇，2012年352篇。自2012年以来，有关国家认同的期刊论文持续快速增长，尤其是“四个认同”理论提出后，国家认同研究的论文数量呈井喷之势，研究主题涉及政治、文化、教育、民族、族群、共同体、全球化等，层次上包括超国家、国家、民族、族群等，研究的广度和深度都在往纵深方向拓展。

通过文献梳理可以发现，相当部分研究成果属于西方经典理论的延伸。江宜桦将国家认同归纳为族群认同、文化认同和制度认同；张海洋则认为中国语境中的民族认同包括族群认同、国民认同和文化认同；肖滨提出了国家认同的双重结构模型等。学者们无论是从哲学、心理学、社会学或是政治学视角来阐释国家认同的概念意涵，解答“我是谁”“我们是谁”的经典之问，大体上都属于理论跟随，缺乏类似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的范式创新。虽有学者对汉语语境中的认同含义进行了分析和构建，提出了诸如“集体忠诚冲突”等概念，但难以全面、准确反映中国现代化建设和社会转型所面临的新情况，亦难以阐释我国国家建设的巨大成就和社会治理的独特经验。国家认同研究需要进行理论借鉴和吸收，更需要结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验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进行理论创新。

积极探索本土化

　　国家认同理论兴起于西方学术界对政治认同、文化认同和民族认同的理论总结和期待，侧重于学科和模式的建构，如精神分析流派的形成、符号互动论的提出、熔炉理论的应用等，并经由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完成了民族国家（英国、法国）和国家民族（美国）的认同建构，带有西方政治经济发展的国别和时代特征。对西方国家认同理论的引介，契合了国内构建现代国家认同的现实需要，填补了国内研究领域的空白，并开启了国家认同理论的本土化探索。

　　通过中国知网CSSCI期刊进行“国家认同”的主题检索（2012—2021年），共有1972篇论文，其中主题选择以构建中国现代国家认同为研究对象的有1233篇，约占63%，主要围绕国家认同、政治认同、文化认同、民族认同、身份认同和共同体等当前中国面临的重大现实问题进行本土化探索。经过学界的大力引介，国家认同得以进入社会研究的核心领域，认同危机与社会危机成为国家关注的重点。大量的实证调查指出了影响我国国家认同的因素，包括政治、经济、文化、民族等，从而对不同区域、不同种族、不同群体采取有针对性的改进措施提供了理论支撑。近年来国家采取的系列措施，包括抗战纪念、国家公祭、在香港特别行政区设立国安法等，本质上都是建构国家认同的有力手段，这些实践是国家认同理论本土化探索的结果。

国家认同研究的本土化努力值得肯定。但是有相当一部分探索仍停留在简单套用西方理论来阐释中国本土实践和经验的表层，或是就具体的实践问题提出微观的对策与建议，缺乏宏观的全局把控，难以全面揭示和深刻反映我国社会发展脉络和国家建设过程中国民国家认同感的变化历程。本土化应当遵循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和方向，理论的反思和转化应当立足中国尚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和“一国两制”的特殊国情，着力构建符合中国实际的理论分析框架。

聚焦应用研究

目前，国内学术界的国家认同研究主要分为三类：一是对西方国家认同理论的引介，二是对中国国家认同建构的应用研究，三是对理论的反思。总的来看，国家认同研究主要聚焦于应用研究，尤其是2014年以后，相关研究大量涌现。在中国知网以”国家认同“为篇名进行检索，2012—2021年发表的论文占历年发表总量的67%。在研究内容方面，除了对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的意涵、公民身份的特征和类型、共同体和符号建构等理论研究外，大部分是针对现实问题的应用研究，诸如对青海哈萨克族定居政策与国家认同的关系、华安高山族族群认同、新疆维吾尔族青少年文化现代化、西藏藏族大学生等边疆少数民族群体，香港、澳门、台湾青少年的文化认同和政治认同的研究，对在大陆就学的港澳台大学生国家认同现状的田野调查等。长期持续的大量应用研究有助于国家对青少年国家认同现状进行系统而深入的了解，为提升国人的国家认同感提供有益的理论探索、政策建议和经验支撑。

需要注意的是，在建构国家认同的理论与实践中，要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找出适用于塑造我国国家认同的普遍规律。诸如台湾青年的政治认同、“一国两制”在香港的实践等，倘若生搬硬套西方的认同理论，往往会南辕北辙甚至带来灾难性后果。因此，无论是政治认同、文化认同抑或民族认同，都应根据国情，找出适用于指导中国国情的普遍性规律。同时，从国际上看，虽然西方国家已经完成了国家认同的构建，但也面临诸多挑战，经济全球化与逆全球化同时并存，文化地方化和新保守主义重新抬头，国际局势发生深刻变化，人类命运共同体该如何构建，需要与时俱进、进行范式创新。从国内看，新时代的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发生变化，个人成长与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和中国梦紧密相连。如何结合中国的社会转型和建设经验，特别是如何按照现代国家要求，发挥国家在塑造国民政治认同与文化认同方面的主体性作用，统领政治、经济、教育、文化和制度建设，促进国家认同感的提升，乃至构建中国化的认同理论方面还有待突破，亦是未来研究的着力点。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谢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