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娟对谈，可能是董宇辉告别文化人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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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与辉同行”直播间的作家不少，有大名鼎鼎如余华、苏童、梁晓声，但最近这一次动静有点大。

因热播短剧《我的阿勒泰》出圈，文坛才女李娟备受追捧，网红主播董宇辉到阿勒泰直播带货，李娟自然是他的首选嘉宾。

然而，集天时地利人和的这场直播最终以负面话题出圈，董宇辉和李娟都挨骂了。事后，李娟还回应了一篇小作文，深刻检讨自己，向董宇辉致歉，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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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主播和当红作家相遇，一个擅长说话，一个擅长讲故事，按理说应该是很愉快的画面，但艺绽君全程两小时看下来，有种尴尬的卡顿感。反正，李娟在对谈最后的总结是：好奇怪的一次访谈呀……

登上热搜的关键词是“不同频”，这个表述已经是对董宇辉最中肯、厚道的评价了。

如果加点主观色彩，当1993年的董宇辉和1979年的李娟聊天，竟会让人感觉到“爹味”十足。他和李娟的对谈模式是：李娟思考，董宇辉抛出金句。李娟解释，董宇快速下结论。全程都像一个和女儿聊天却鸡同鸭讲，不想沟通只爱抛售自己人生经验和结论的老父亲。

有一段，李娟谈到自己独居生活的两面性，虽然省去了很多麻烦，但也因缺少和别人的交流而缺少反馈的镜子。

董宇辉马上抛出金句：低质量的陪伴还不如高质量的独居。李娟觉得自己没表达清楚，继续解释：不管什么质量的陪伴都是有益处的，哪怕天天吵架的夫妻，或是再恶劣的关系，它的意义在于给人带来的束缚。

但李娟还没讲完，董宇辉已经再抛出观点：“我旗帜鲜明地反对你！”如果他能把李娟的话完整听下来，可能结论会不同。李娟只好一边反省自己表达不够准确，一边再继续解释……

其实作家表达的是一种非二元对立的观点：万事万物，相互滋长，彼此成就。但董宇辉最后的结论停留在：作家为了寻求灵感乐于追求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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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宇辉的网络人设是带货主播里的文化人，曾为纯文学期刊《人民文学》《收获》办过直播专场，但和李娟的对谈，可能是他告别文化人的开始。

如果说直播的上半段，还算顺畅，李娟明显紧张，董宇辉积极鼓励。李娟不愿意说的话题董宇辉为她解围，然后秒转下一个问题；李娟说散了的话题，董宇辉能迅速总结提炼。可当李娟渐渐忘掉紧张，乐于侃侃而谈时，董宇辉还在频频打断、快速总结、输出金句三种模式之间切换，是这场访谈让人感觉最不舒服的地方。

董宇辉的访谈是有公式的，就像小学生写作文，如何开头，如何展开，如何结尾。常年离群索居的李娟不熟悉直播间的套路，她回答问题的方式是思考+自我剖析。董宇辉拿着自己的小白板，准备随时记录总结金句，一上来被李娟喝住：“你记什么记啊，又不是开会？”

作家热衷思考，他们通过不断地自省和自我否定完成写作。文学作品中那些超越时代的、刀锋般锐利的思想是作家用否定再否定的方式，强逼自己进入越来越深的思考层面，以消耗自我为代价淬炼而成的。

董宇辉的直播间只需要销量，不需要深刻。李娟一思考，就被董宇辉当作内耗。李娟越是坦诚地剖析自己，越容易被董宇辉理解为过度谦虚或者不自信。

有人说董宇辉有超强的共情能力，竭力修补和李娟支离破碎的谈话。这是过誉了。其实，即便那些嘉宾畅谈如流的访谈节目，在被精准剪辑前也是一副稀碎的模样。常规的采访很难一气呵成，遇到问啥说啥，啥都能聊，且具有表演型人格的采访对象就像中彩票。

绝大多数人在接受采访时都表现得很社恐。只有当你对一个人足够有兴趣，在对方的话中捕捉到线索，循迹找到他真正想说的话题，才能令其侃侃而谈，高质量输出。

但董宇辉对李娟似乎兴趣不大。

有几次，李娟聊到某件事眼里闪光，但董宇辉都没有继续问下去，甚至还打断。他的直播是精准的，没有展开的空间，如果当下不能即刻产生化学反应，就迅速掠过。

有一段，董宇辉请李娟讲她和猫的日常趣事，李娟拒绝，她大意是说有两类人最惹人烦，一类热衷聊孩子，一类热衷聊猫。但董宇辉还是将“猫”的话题继续扯了一段时间，侃侃而谈自己养猫的经历。

接着，李娟主动谈到她喜欢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直播，比如打铁的直播，剥鸡蛋壳的直播。但董宇辉并不好奇李娟为什么有这种冷门的爱好，还带着一种好像农村人嘲笑城里人没见过世面的语气，调侃她：“是不是还有洗地毯的，剪驴蹄子的，开挖掘机的，哈哈哈。”

作家是超级敏感的，董宇辉的笑让李娟瞬间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表示自己不仅关注这些机械性的死物件，还曾经固定蹲守在一个只有几十个粉丝的直播间，看三个卖衣服的女孩拉家常，不知不觉就买了很多……董宇辉马上给直播的话题快速下了个结论：“你喜欢观察生活中的人和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开始提问另一个更为宏大的问题：“你觉得你写作有一个使命吗？”

总是这样，作为观众的我还想继续听李娟说，可董宇辉已经翻篇了。最意难平的一段是，李娟讲高中时问老师一个问题，老师回答不上来，把教材和理论原著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答案，最后气急败坏地批评她：“学习不怎么样，小聪明还挺多，问的问题连马克思都回答不出来。”

正常人这时候都很好奇，她究竟问了什么吧？

董宇辉依旧是结论模式：“你有一颗哲学家一样敏锐的内心，你始终在通过否定来保持清醒。”完了？嗯，李娟已经无关紧要，因为董宇辉又找到见缝插针的机会，输出他自己的哲学观：一种希腊神话式的，西西弗斯的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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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情景在直播中不断发生，开始让你惊讶于董宇辉的麻木。但看到这场直播的最终销售记录，又豁然开朗了。不管是非对错，流量都转化成了销量，近2个小时的访谈，在全程没有介绍书籍的情况下，李娟的作品销售超过20万册，直播间最高在线人数超过40万。

他俩不同频在本质上，一个是作家，一个是商人；作家在思考人生，商人在打造产品。

最后，董宇辉拿出他最擅长的排比长句结束这场直播，对李娟说：“很多人喜欢你的欲言又止，喜欢你的纠结，喜欢你的犹豫，喜欢你过度思虑的自我否定，所有看似充满了矛盾和缺点的东西，其实背后只有一个人性的光，就是善良。”

听到这番赞美，李娟的表情越来越尴尬，终于等董宇辉说完，她停顿了两三秒后，又感觉还是得表示点什么，于是说：“谢谢，这真是一坨巨大的……巨大的赞美。”

可能董宇辉的“丈母娘”粉丝们听来，这一段输出真是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但对一个作家来说，这大概和小学生作文本上的排比句，和“一条浪漫的风景线”那种不走心的文字符号一样，的确是好大一坨。

因为“一坨”这个量词，直播结束后，非议指向李娟。

她后来又发了一篇小作文解释：“‘坨’是我常用的一个量词，毫无隐意。”并向董宇辉道歉，解释自己在直播现场状态不对，精力崩塌，对董宇辉多次误解和刻薄，但其实她毫无抵触，并没有任何恶意。

碎片化的传播时代，大家在热搜词条上看到了李娟用“一坨”来形容董宇辉对她的夸赞，感觉是不尊重、不礼貌的表现。但完整看了两遍直播的艺绽君对李娟的个人涵养深感敬佩。明明是她自己，被打断、被误读、被强灌了一碗又一碗的速食心灵鸡汤，被“爹味”地教导了一次又一次。

网友直言：李娟……真的是很客气了

她更不必自诩刻薄，在直播间里，当董宇辉表示被很多误解困扰时，李娟宽慰他说：“无论什么样的声音评判你，你确实帮助了很多偏远地区平凡的、沉默的劳动者们，当然也帮我卖了很多书。宇辉是让人钦佩的年轻人。”这样的赞美，可真比一连串排比句具体而温暖。

来源：艺绽公众号

记者：金力维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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