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重构乡村社会有助缓解农村老人自杀问题

⭐发布日期：2024年10月10日 | 来源:浙江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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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视频里，两位老人依偎着在河边马路上走着

12月2日，安徽六安蓝天救援队在微博发布消息称“患病夫妻双双身亡，尸体被救援队打捞上岸”。3天前，该市海潮村一对患病夫妇相伴从医院离开后失踪。

在过去3个多月内，海潮村这对五旬夫妻遭遇了人生的剧变。两人相继检查出患有严重疾病，然后双双住院，最后悄悄出院跳河轻生。儿子哭诉，父母轻生“是为给我们减轻负担”。

该事件再次引发社会对农村老人自杀问题的关注。

长期研究农村老人自杀现象的武汉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刘燕舞向南都记者介绍，由疾病或与疾病有关的原因引发的农村老人自杀至少超过四分之一，有些地方甚至超过三分之一。

中国农村老人自杀已是一个普遍现象，除了完善农村各项保障制度，刘燕舞认为把农村老人组织起来，重构乡村社会，是缓解这一问题的重要手段。

事件：安徽六安夫妇深夜相伴跳河

今年9月份，安徽六安海潮村52岁的杨明珠（妻子）检查出患有骨髓纤维化。紧接着11月底，53岁的张大国（丈夫）也查出患有急性肾脏综合症，夫妇二人双双住院。在外打工的两个儿子闻讯赶到医院，一个在血液科陪母亲，一个在肾脏内科陪父亲。

医生告诉他们，杨明珠的病基本无法治愈，张大国的病虽然并非绝症，但治疗需要一两年，还会产生并发症，这让张大国夫妇倍感压力。张大国家庭不富裕，夫妇为给两个儿子娶媳妇，2006年借了十几万盖房子，直到今年上半年才还完外债。

据澎湃新闻，11月29日晚上，杨明珠让大儿子骑车回家休息，张大国当晚10点多让小儿子下楼给自己买吃的。根据监控视频，支开儿子后，这对夫妇各自离开病房到楼下汇合，乘出租车到距离医院大约3公里多的淠河边下了车。

海潮村村民表示，张大国的两个儿子都非常孝顺。夫妇二人选择自杀，可能是担心拖累儿子。南都记者了解到，张大国两个儿子都在外打工，小儿媳年底就要生产。小儿子也认为，父母轻生“是为给我们减轻负担”。

超1/4农村自杀老人与疾病相关

农村留守老人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群体。据2016年民政部的初步摸底排查结果，全国有1600万左右的农村留守老年人。

这些留守老人子女长期不在身边，不少还承担着繁重的农务劳动和抚育孙辈的义务，生活缺乏照料、安全缺乏保护、精神缺乏慰藉、失能缺乏护理等问题，老人自杀问题也随之而来。

关于农村老人自杀问题，台湾国立阳明大学副教授范佩贞在今年10月召开的2018“柳叶刀·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会议”上表示，中国农村每10万65岁以上老人中有21.99人自杀，且这一数字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加。

武汉大学刘燕舞教授在湖北、山东、山西、河南等11个省份的40多个村庄调研之后，也发现农村老人的自杀现象“已经严重到触目惊心的地步”。由他主导的《农村老年人自杀的社会学研究》显示，自1990年开始，我国农村老年人自杀人数在逐年上升。1980年，农村老年人自杀占全国自杀总人数的20%。十年后，这一数据已经上升为40%。2000年以来，农村老年人自杀数已经高达全国自杀总数的80%。

刘燕舞表示，导致农村老人自杀的直接原因各种各样。“原因主要集中在疾病、生存困难与生活照料和精神寂寞三个方面，由疾病或与疾病有关而引发的自杀超过四分之一，有些地方超过三分之一。”他告诉南都记者。

地方社会文化会影响老人自杀选择

有学者表示，经济条件落后与相应保障不足等现实困境，往往是直接导致农村老人自杀的主要原因。不过刘燕舞认为，当地社会文化也会或多或少影响自杀者的自杀行为的选择。

他介绍，许多农村老人自杀有两种动机。第一种是子女很孝顺，父母会对子女有愧疚感，生怕自己接受治疗和日常照料拖累子女，为了减轻子女负担而采取的利他型自杀；第二种是子女不孝顺，父母对子女的期待无法得到满足时，往往容易采取惩罚性的报复型自杀。

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国内农村老人自杀现象集中分布在长江中下游两岸省份，特别是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一带的农村。

刘燕舞表示，这些地区历史上多水灾、兵灾、流民，村落都是移民村，历史较短而很难沉淀出刚性的有制约力的社群文化。当这些地区的老人遭遇困境时，既难形成合力以自救，也难产生舆论以自约，而有些困境往往又是依靠个人无法解决的，自杀也就成为无奈的选项。

将村民组织起来重建乡村社会

大量农村年轻一代流入城市，导致留守老人则越发缺乏物质和精神上的支持。南都记者了解到，海潮村人口4000多人，人均只有几分地，收入主要靠外出打工，全村有一半人在外面打工。张大国夫妇情况也是如此，两个儿子均在外打工。

然而，近两年农村人口流失趋势并未减弱。据了解，今年上半年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7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17年全国农民工总量达到2.86亿，比上年增长1.7%，且增速比上年提高了0.2个百分点。

人口流失带来的结果是农村社会结构的瓦解。这种情况下，刘燕舞认为应该通过多种手段重构乡村社会，形成带有共识性的有利于维护地方社会秩序的文化。“关键的办法在于将这些地区的村庄社会重构起来，简言之，当务之急是，将村民组织起来。”刘燕舞说。

刘燕舞在江汉平原的一些村庄做农村老年人协会的实验，想将农村的老年人先组织起来，让他们自己先构建一个相对联结紧密的共同体，以共同应对外在的风险。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共同体让老年人找到了人生意义，让他们没有那么孤单，有了困难至少可以找协会里的老年伙伴们倾诉，从而缓解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