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忆李政道：因为他的帮助，我们“少走了不少弯路”

张杰被李政道称为“忘年之交”。在张杰眼里，李政道先生不仅与上海有着不解之缘，对上海交大更是寄予厚望。2010年，张杰担任上海交通大学校长期间，李政道在上海旧居中，与张杰数次“秉烛深谈”之后，有感于上海交通大学发展之不易以及独特的育人理念，遂决定将毕生所藏手稿、信件、书籍和艺术作品等档案资料和位于上海宛平路的旧居无偿赠与上海交大。其后，李政道图书馆、李政道研究所陆续成立。

昨天，张杰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回忆了他和李政道先生的交往点滴，以及这些年来先生留给上海的珍贵财富。

昔日上海旧居，如今是科学家汇聚之所

上海，宛平路47号，在这栋小楼里，如今依旧会定期举行“CUSPEA之家”论坛，国内外的科学家汇聚在一起，分享各自的研究成果，共同探讨科技发展最前沿问题。这里曾是李政道和夫人秦惠䇹的旧居，据说，李政道当年捐给上海交大时，房屋的水电费单上还写着他的名字。

CUSPEA（中美联合招考物理研究生项目）由李政道亲自设立并推动，这一项目连续10年为我国和世界培养了近1000名高层次物理学人才，也成为中美大学合作交流的重要突破。

出生于上海的李政道，对沪上的科技和教育发展事业十分关注。1972年，李政道偕夫人回到阔别多年的祖国，抵达的第一站就是上海。1974年，他重回上海，调研了上海的高校后，深感祖国的基础科研之薄弱，于是向中央写信，建议要大力加强基础科学人才的培养工作。张杰回忆，“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李政道先生多次在我国科技与教育事业发展的关键历史时刻，向我们党和国家领导人提出重要的方向性建议。这些建议大部分被采纳，助力我国科教事业快速发展，少走了不少弯路。”

在过去几十年中，李政道对上海高校始终保持着高频的学术访问。1998年1月23日，李政道用私人积蓄在复旦大学等首批四所高校设立“秦惠䇹与李政道中国大学生见习进修基金”。到2018年，有六所高校设有该基金，培养“䇹政学者”4070人，其中女性学者2228人，占比55%。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仅沪上复旦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两所高校“䇹政学者”的数量就占总数近一半。

除此之外，李政道最看重、也是他长时间亲自力推的一件事，就是中美两国的科技合作。1979年，邓小平第一次访美期间，经由李政道多方推动，中美两国政府正式签署了高能物理合作机制，后来上升为中美科技合作机制，并且一直持续合作几十年。

“这件事对中国的改革开放和高科技发展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张杰说：“这不是中美两国在某一学术领域内的简单合作，而是破冰之举，带动了中美两国科学技术的全面合作与交流。在当下再回顾李先生亲自推动的中美科技合作，对于中美两国的科技发展与科技合作，都有着特别的意义。

2003年到2006年，张杰担任中美高能物理会谈的中方代表团团长，并在李政道先生的直接指导下工作。张杰创造性地解决了中美科技合作中诸多难题，让李政道赞赏不已并深得李政道信任，被李政道称为“忘年至交”。而张杰说：“在这个过程中，李政道先生的为人处世、思想方法，特别是注重细节的工作作风，通过言传身教给了我后续的成长和发展都有巨大的影响。”

建“中国的玻尔研究所”，圈定前沿方向

今天，位于张江的上海交通大学李政道研究所汇集100余名国内外的科学家，正不断产出重要的创新成果。这个成立于2014年的研究所，承载着李政道先生多年的梦想，那就是“中国科学家应该为人类作更多的贡献”。鲜为人知的是，李所成立至今，李政道每年都会给张杰以及李所的同事们写信，描绘他心目中的李所的理想图景。

张杰记得，李政道早年和他交流时曾多次谈到，中国应该有一个对标玻尔研究所的研究机构。上过大学物理的人都知道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的玻尔研究所。丹麦是个小国家，但在上一次科技革命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引领作用。其中，发挥旗舰作用的，就是玻尔研究所。在整个20世纪量子科学发展乃至整个物理学的发展过程中，玻尔研究所都发挥了奠基性的重要作用，事实上引领了“第三次科技革命”。

2014年底，李政道图书馆在上海交通大学落成时，李政道在和张杰交流中达成了一致：中国应该且需要有一个像玻尔研究所这样的研究机构，汇聚一批世界级物理大师、培养一批世界一流的青年科学家，在基础研究方面解开目前仍不可理解的那些宇宙奥秘，为人类文明进步作出更大贡献。中国发展到今天，有了雄厚的实力，建设这样的研究所正逢其时。

李政道的建议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并予以落实。“李所的研究方向，也是李政道先生亲自确定的，主要研究宇宙中的极大与极小现象之间的联系，研究暗能量和暗物质的实质究竟是什么、如何实现量子计算等根本性问题，希望能聚焦最基本的科学问题，在对支配宇宙的最基本规律的探索方面作出重要贡献。”张杰说。

推动科艺融合，大力培养创新型人才

李政道图书馆，如今也成为沪上积极推动科学与艺术交融的科教中心，这里保存着李政道与李可染、吴作人、黄胄、华君武、吴冠中、常沙娜、袁运甫等艺术大师合作创作的18幅画作。

“李政道先生曾为这些艺术家讲解某个物理前沿最新的突破，再由这些艺术家进行创作。有的艺术家一次没听明白，他就再讲，直到激发艺术家的灵感为止。因此，这些画作，其实也是李政道这位科学大师与那些艺术巨匠联袂的创作。”让张杰难忘的是，李政道曾多次谈到科学与艺术的关系，他认为，“科学是对自然界的现象进行创新的准确的观察和抽象，这抽象的总结就是自然定律。艺术是用创新的方法唤起每个人的意识或潜意识中深藏着的情感。艺术和科学的共同基础是人类的创造力，它们追求的目标都是真理的普遍性。”

2013年，李政道捐资设立“上海交通大学李政道科学与艺术讲座基金”，以科学为题，举办科学专题研讨会及全国性的艺术作品大奖赛，进一步推动科学与艺术融合及创新，培养科艺融会的创新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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