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游戏多名高管及员工被带走，游戏为何成贪腐高发区？

大厂做游戏，每个环节都会花钱。只要是花钱的地方，就有可能发生腐败

文｜《财经》记者 胡苗 刘以秦

编辑｜余乐

11月8 日上午，网易集团对员工发出内部邮件，通报了其游戏业务多名高管及员工涉嫌贪腐案件的情况。我们获悉，该邮件通报称，公司严肃查处了两起舞弊贪腐违法案件。Battle事业部与KK事业部原负责人向浪、互娱渠道发行中心负责人金雨晨，以及七名在职或已离职员工涉嫌舞弊贪腐违法，已被公安机关刑事立案，并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Battle事业部是网易负责电竞的部门，KK事业部的主要产品则是网易KK对战平台。通报还表示，与案件相关的多名外部涉案人员已同步被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相关的27家公司已被网易公司列入永不合作主体清单。网易官方人士在回应我们的求证时未否认上述消息，并表示：网易反腐从未停止，因案件仍在侦办中，具体信息不便披露，在适当的时候会予以通报。网易同时表示，网传的“洗钱”等消息纯属造谣，对此网易已经安排报警，并呼吁“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 游戏业务是网易（09999.HK、NTES.NASDAQ）最主要的收入和利润来源。财报显示，网易2023年营收为1035亿元，其中游戏业务占比接近八成。网易最赚钱的游戏包括《逆水寒》、《梦幻西游》、《蛋仔派对》等。不仅是网易，腾讯游戏也在近期爆出了内部腐败事件。腾讯互娱天美L1工作室电竞发展中心总经理张易加已于近期从腾讯离职。我们从一位腾讯互娱的内部人士获知，其离职原因为供应商贪腐。2024年8月，A股上市游戏公司完美世界通报称，2023年以来，公司旗下星云工作室以及原Bard游戏项目组多名员工出现涉嫌收受贿赂、职务侵占等的违规行为，涉及高级美术总监、制作人、2D 主美、3D 主美等多名员工。关于游戏行业的经济犯罪，多位游戏行业资深从业者告诉我们，相关案件并不罕见。“只要是花钱的地方（都可能发生腐败）。大厂做游戏，每个环节都会花钱。”一位从业者如此表示。常见的腐败案件主要发生在游戏的开发和营销两个阶段。在开发阶段，一款游戏立项后，出于成本控制的考虑，开发商往往会将如美工、CG、配音等环节外包给供应商，这就涉及到了选择供应商的问题。供应商就可能贿赂内部职员，以获得合作机会的可能。腾讯、网易等游戏大厂内部设有多个游戏工作室，每个大工作室都有正在研发、等待发行、成熟运营的多款游戏，涉及成千上万个外部供应商。一位腾讯游戏员工告诉我们，他就曾被某家供应商私下联系。彼时，他们团队正处于选择某个项目的供应商阶段，收到了许多供应商的相关方案和报价。这位供应商希望他能够透露其他竞争对手的报价，并承诺给予回扣等好处。这位腾讯员工拒绝了供应商的要求，并让团队将这家企业拉入黑名单。他表示，供应商私下联系项目人员的现象，在腾讯内部并不罕见。不过，上述从业者表示，这些工种一般企业成本控制较严，涉及的金额并不会很多。涉案金额较大的贪腐案大多出自游戏发行环节，即营销端。本次网易被爆出的腐败案所牵涉的高管及员工便多数出自市场部，即营销端。“投放广告、找明星合作、举办活动、制作周边等，都有很大的价格浮动空间。有权力选择合作公司的高管就有可能发生腐败，而且涉及金额巨大。”该从业者表示。随着游戏行业的竞争加剧，游戏企业在营销上的支出也飞速增长。据游戏媒体“游戏新知”统计，2024年上半年，89家上市游戏公司一共在推广营销上花费了超过500亿元，同比增长了15%。另据数据研究机构DataEye发布的《2024上半年大陆市场手游效果广告白皮书》，上半年的投流市场竞争相当激烈，导致了获取流量的成本上涨。2023年10月，苹果开除了至少五名中国应用商店（App Store）工作人员，称他们与开发者和顾问有不当行为。一位游戏大厂人员告诉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和国内头部游戏公司之间有长期利益关系。他们虽然没有上架和审核应用的权力，但可以决定让哪些游戏获得流量倾斜，例如让某一个游戏上首页、编辑精选等。苹果应用商店是不少游戏公司的主阵地，苹果的用户相对付费意愿较强，“搞定苹果是所有游戏公司都要做的事”，该游戏大厂人士称，此事会被苹果发现，是因为游戏厂商们之间出现了利益冲突。事实上，网易、腾讯游戏的反腐，也是互联网企业反腐的一个缩影。腾讯自2019年之后，每年都会公布反腐“成绩单”。在2023年，腾讯调查发现并处理了70余起相关触犯“腾讯高压线”的案件案件，涉及120余名员工被解聘，以及近20人因涉嫌犯罪被移送至公安机关。其中，利用职务非法侵占公司资产、侵占公司资产是腾讯反腐“成绩单”中最频繁提及的涉嫌违法犯罪行为。2024年以来，不仅是网易，抖音、美团等互联网大厂也纷纷发布年度、半年度反舞弊通报。抖音集团上半年共查处舞弊类违规案件125起，其中88人因触犯廉洁红线被辞退，17人因涉嫌违法犯罪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美团在2024年初公布，2023年全年协助公安立案侦办涉嫌犯罪的内外部人员共93人，涉及生鲜商品、休闲食品、仓库装修等采购环节，涉及美团优选、小象超市、美团闪购、美团酒店等多个业务部门。“当钱的体量太大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可能会有一些问题。”上述腾讯游戏员工如此说道。

责编 | 张雨菲

题图 | 东方IC